杜甫五排《千秋节有感二首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此诗作于大历四年（769）八月，时杜甫居潭州。千秋节：唐玄宗生日为八月五日，开元十七年定此日为千秋节。《旧唐书-玄宗纪》（开元十七年）：“八月癸亥，上以降诞日，宴百僚于花萼楼下。百僚表请以每年八月五日为千秋节，王公已下献镜及承露囊，天下诸州咸令宴乐，休暇三日，仍编为令，从之。”（降诞日：生日。）

千秋节有感二首（杜甫）

其一

自罢千秋节，频伤八月来。先朝常宴会，壮观已尘埃。

凤纪编生日，龙池堑劫灰。湘川新涕泪，秦树远楼台。

宝镜群臣得，金吾万国回。衢尊不重饮，白首独余哀。

罢千秋节：《唐会要》卷29：“至天宝二年八月一日。刑部尚书兼京兆尹萧炤。及百寮请改千秋节为天长节。制曰：可。至宝应元年八月三日敕：八月五日，本是千秋节，改为天长节。其休假三日宜停。”

凤纪：凤历，岁历。《左传》昭公十七年：“少皞（hào）挚之立也，凤鸟适至，故纪于鸟，为鸟师而鸟名，凤鸟氏，历正也。”（少皞，即少昊，轩辕黄帝长子。）《大爱敬寺刹下铭》（梁-萧纲）：“功昭凤纪，德契云名。”《上韦左相二十韵》（杜甫）：“凤历轩辕纪，龙飞四十春”。

龙池：兴庆宫内一池。《雍录》卷4兴庆宫：“大兴京城东南角中有坊名隆庆，中有明皇为诸王时故宅。宅有井，井溢成池。…后引龙首堰水注池，池面益广，即龙池也。明皇开元二年七月，以宅为宫，是为兴庆宫。”《龙池篇》（唐沈佺期）：“龙池跃龙龙已飞，龙德先天天不违。”

劫灰：劫火余灰。《高僧传-竺法兰传》卷1（梁-慧皎）：“昔汉武穿昆明池底，得黑灰，问东方朔。朔云：'不知，可问西域 胡人。’后法兰既至，众人追以问之，兰云：'世界终尽，劫火洞烧，此灰是也。’”《海棕行》（杜甫）：“移栽北辰不可得，时有西域胡僧识。” 

宝镜：《唐会要》卷29：“开元十七年八月五日。左丞相源乾曜，右丞相张说等，上表请以是日为千秋节。著之甲令。布于天下。咸令休假。群臣当以是日进万寿酒。王公戚里。进金镜绶带。士庶以丝结承露囊。更相遗问。村社作寿酒宴乐，名赛白帝，报田神。”《旧唐书-玄宗纪》开元十八年：“八月丁亥，上御花萼楼，以千秋节百官献贺，赐四品已上金镜、珠囊、缣彩。”

金吾：《唐六典》卷25：“左、右金吾卫，大将军各一人，正三品。将军各二人，从三品。左、右金吾卫大将军、将军之职，掌宫中及京城昼夜巡警之法。…若巡狩师田，则执其左、右营卫之禁。”

衢尊：设酒通衢，行人自饮。《淮南子-缪称训》：“圣人之道，犹中衢而致尊邪：过者斟酌，多少不同，各得所宜。”后遂以为仁政之典实。

大意：自从罢黜千秋节，已多次伤心八月来。先朝时千秋节常有宴会，宴会的盛大壮观已成尘埃。千秋节是按玄宗生日确定的节日，当年明皇的龙池如今只能挖劫灰。俺在湘江洒下新的眼泪，遥望长安的树木长安的楼台。群臣得到了皇上赏赐的宝镜，金吾卫扈从皇上巡守万国回来。设酒通衢行人自饮无人重饮，如今只剩下俺这个白发老人悲哀。

诗意串述：其一前三联写伤感之因。自从取消千秋节，每到八月就伤心。先为盛大宴会已成尘埃而伤，再为玄宗龙池只剩劫灰而伤。四联交代伤感之地。俺在湘江之畔遥望长安洒泪伤心。末二联再深一层。还为开元盛世而伤。那时，群臣常有赏赐；皇上常到各地巡狩；设酒通衢行人自饮无人重饮。现在只剩白发老人湘江伤心。

其二

御气云楼敞，含风彩仗高。仙人张内乐，王母献宫桃。

罗袜红蕖艳，金羁白雪毛。舞阶衔寿酒，走索背秋毫。

圣主他年贵，边心此日劳。桂江流向北，满眼送波涛。

御气：帝王的气象。《秋兴》（杜甫）：“花蕚夹城通御气， 芙蓉小苑入边愁。”

云楼：耸入云霄的高楼。 《短歌行》（隋-辛德源）：“驰射罢金沟，戏笑上云楼。” 

彩仗：彩饰的仪仗。《龙门应制》（唐-宋之问）：“彩仗蜺旌绕香阁，下辇登高望河洛 。”

内乐：宫廷乐舞。《读张籍古乐府》（唐-白居易）：“愿播内乐府，时得闻至尊。”（内乐府：指属于宫廷的教坊和梨园。）

王母宫桃：《汉武帝内传》：“又命侍女索桃。须臾以玉盘盛仙桃七颗，大如鸭卵，形圆青色，以呈王母。母以四颗与帝，三颗自食。桃味甘美，口有盈味。帝食辄收其核。王母问帝。帝曰：欲种之。母曰：此桃三千年一生实。中夏地薄，种之不生。”

罗袜：丝罗制的袜。《洛神赋》（魏-曹植）：“陵波微步，罗袜生尘。红蕖：已开的红荷花。《越中秋怀》（李白）：“一为沧波客，十见红蕖秋。”

金羁：金饰的马络头；借指马。《白马篇》（魏-曹植）：“白马饰金羁，连翩西北驰。”

舞阶：舞马。令马按音阶舞蹈。南朝宋孝武帝 大明间，河南献舞马，谢庄有《舞马赋》、《舞马歌》。见《宋书-谢庄传》。《斗鸡》（杜甫）：“斗鸡初赐锦，舞马既登床。”

走索：古代百戏之一。演员在绳索上表演动作。相传始于汉。《西京赋》（汉-张衡）：“跳丸剑之挥霍，走索上而相逢。”薛综注：“索上，长绳系两头于梁，举其中央，两人各从一头上，交相度，所谓舞絙者也。”

桂江：同“桂水”。《水经注-钟水》卷39：“桂水出桂阳县北界山，山壁高耸，三面特峻，石泉悬注瀑布而下。北径南平县，而东北流届钟亭，右会钟水，通为桂水也。故应劭曰：桂水出桂阳，东北入湘。”《咏怀二首》（杜甫）：“飘飖桂水游，怅望苍梧暮。”

大意：高楼敞亮，一派帝王气象。迎着秋风，彩饰的仪仗高高。仙人张罗的宫廷乐舞，向王母敬献仙桃。丝萝的袜子如盛开的莲花一样红艳，佩戴金饰的骏马一身雪白的羽毛。踏着节拍的舞马嘴里衔着寿酒，绳索上的两个艺人背着走索也不差秋毫。那时的皇上无比尊贵，如今的皇上却要为边疆操劳。湘江之水悠悠北流，满眼都是相送的波涛。

诗意串述：其二前四联忆千秋节。高楼敞亮，彩仗高高，一派帝王气象。宫廷乐舞，王母仙桃。艺人袜子红艳，骏马如雪白毛。白色的舞马踏着节拍送寿酒，红袜的艺人背着走索不差秋毫。末二联伤乐极悲来。那时皇上尊贵，却导致今日朝廷要为边疆操劳。豪华宴会，龙池祥瑞，大唐盛世，都如水流逝。你看悠悠湘江，满眼都是相送的波涛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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